或许,当我们谈及“龙”和“泉”这两个意象时,大多想到缥缈的神灵、虚构的神话。龙是无所不能的化身,泉是上帝赐予的恩泽。但是,金昌市龙泉景观带的建立,不是凭一己吹灰之力改天换地的神话,而是镍都儿女万千双手共同绣出的锦缎。
曾几何时,祁连山的雪水,也在金昌的褶皱里迷了路。
那是被人们忘却的西干渠,是裹挟着工业喘息的龙须沟,是这座城市不愿示人的一道伤疤。这条沟洫本是农田灌溉的水脉,却在城市化进程中沦为排污通道。头戴白帽的孩子们捂着鼻子跑过,嘴里嘟囔着戏称它为“黑龙”。所以,当金昌人民提出要医治这条龙的时候,很多人都觉得是天方夜谭。
是啊,那些托举过钢炉、冶炼过金属、和白毛风扳过手腕的手掌,谁曾想过会操起细柳一样的针线,在戈壁荒原上绣出一条清澈的河呢?
可是,金昌人偏要逆着风沙写诗。步入21世纪,生态文明的春风吹过祁连山麓,金昌市委、市政府下定决心:要用绣花功夫治愈这道伤疤。工人们从淤泥中挖出陈年的铁锈、断裂的皮靴、甚至半截嵌着草茎的自行车骨架……这些工业时代的遗骸在阳光的法庭下曝晒,仿佛是一场迟到的审判。然而,春风自有妙笔。当季候风又一次漫过沟谷,曾经的龙须沟已化作蜿蜒的龙泉景观带。两岸废纸箱似的平房变成齐整的灌木,淤堵的河道变成粼粼跃金的绸带,昔日漂浮铁锈的水面,如今游弋着银鳞闪闪的锦鲤。曾经被工业阴霾笼罩的天空,也舒展着万里无云的澄澈。
如今的龙泉,早已不是地理图册上一条单薄的沟洫。两千米的碧波里,流淌着四季的光影。春日,沙枣花将芬芳织进风里,丁香紫雾般漫过栈道,柳絮落在水面,化作蜻蜓啄点水的靶心。盛夏黄昏,老人们摇着蒲扇沿河漫步,看晚霞坠入绚丽的飘带。秋霜初降时,层林尽染,槭树将朱砂倾入水中,福禄寿喜园的雕塑被镀上金边。冬日雪落,树枝褪去往日沉甸甸的荣誉,只有冰面下的暗流仍唱着温暖的歌。
夜晚和老徐在景观带散步,灯光上色,春风沉醉。老徐掏出口琴,吹起《在希望的田野上》。我伴随着音乐向远眺去,西面的龙首山和龙泉景观带遥相呼应,山影凝练着苍茫的晚空,水光携云霞攀上青崖。目光拉回近景,那片曾经连草也种不活的渠岸,如今也和小姑娘似的簪满了斑斓招展的鲜花。老徐俯下身抓起一把土,凑到鼻尖嗅了嗅,又将其小心翼翼地抖落在花茎间,起身笑着说:“土地会记住我们的善意。”
有人说金昌人不懂浪漫,其实不然。金昌的浪漫不是江南的烟雨缱绻,不是锦官城的繁花似锦,而是在荒漠里播撒绿意的孤勇,是用双手凿穿命运壁垒的执着。这浪漫藏着与天较劲的倔强——当黄沙企图吞噬一切,金昌人偏以汗水为墨,在龟裂的土地上书写绿洲的诗篇;当工业在城市刻下疤痕,金昌人便以信念为刃,将文明废墟净化成靓丽风景线。
行走在龙泉景观带,每一步都踏在金昌人对未来的期许上。这龙泉,已然成为镍都儿女心中最璀璨的明珠,它不仅仅是一条河,更是这座城市精神的象征。金昌人用双手和汗水,将曾经的荒芜与伤痛,化作如今的绿意与生机。这是一场人与自然的和解,也是一次文明的觉醒。站在龙泉之畔,我们仿佛听见大地的呼吸,感受到生命的脉动。这龙泉,这金昌,正以崭新的姿态,向着更加美好的明天,坚定前行。